榮雪霽坐在椅子上，抱著吉他，全班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。

允許她借來了吉他的郭老師也饒有興趣：“你要把和弦全部彈出來？”

“這不是作弊嘛！明明該唱出來的，她是想在吉他上試音吧！”嚴紅嫒的朋友出聲抗議。

聽了她的話，班上有人隨之發出疑惑的低語。

“你放屁！”湘湘終於暴躁了，成功震住那個帶節奏的女生。

郭老師拍拍桌子，示意她們不準吵架。

榮雪霽解釋：“我會自己先唱一遍，再彈一遍。”這話一出，反對的人噎了下，找不到話說了。

郭老師點點頭：“開始吧。”

榮雪霽閉上眼回憶著先前的旋律，開口歌唱。

有的人不用話筒，聲音就能傳出非常遠，而且聲壓聲強十分驚人，即使是清唱現場不插電，也能形成極其立體的環繞聲感，令人感到頭皮酥麻，顱頂和胸口都與其歌聲產生了共鳴，微微震顫不休。

榮雪霽就是這樣的人。

更難得的是，她的聲音本色獨一無二，是那種讓人聽了就知道是誰的聲音，如夜鶯出谷，星雨破空，更有流光溢彩和滿耳氣韻之感，這都歸功於她出色的轉音和綿厚的氣息。

當她開口剎那，全班都靜了。

這樣的聽覺享受太過舒服，榮雪霽唱完後大家都怔怔地看著她，久久失神。

榮雪霽手指動了動，彈奏吉他。

郭老師用教學軟件演示的爵士和弦進行，被她在吉他上再現了出來，連節奏都絲毫不錯。

全班：“……”

湘湘：“……”

至於嚴紅嫒和她朋友們，臉色都很僵硬，湘湘看了一定會解氣，但她此時已經忘了要手撕敵軍。

湘湘下意識地舉起手，響亮地拍出了第一聲鼓掌。

頓了兩秒，第二個人加入了她，緊接著是第三個、第四個……全班同學劈裏啪啦地鼓起了掌，掌聲的熱烈程度充分反應了他們的心情。

人會嫉妒比自己稍微好的同級，但對於無法企及的強者，大部分人都會由衷尊敬。

天才。

郭老師看著榮雪霽，心裏蹦出了這個詞。剛才的和弦進行完全是隨機生成的，很覆雜，榮雪霽居然毫無瑕疵地再現了。

“期末考試加五分。”郭老師明確地對榮雪霽說。

他這句話等於判定了輸贏，湘湘發出尖叫：“雪霽太棒了！”

嚴紅嫒站著不動：“老師，請問我哪裏唱錯了？”

郭老師像剛才給湘湘演示出錯地方一樣，給嚴紅嫒演示了一遍，讓人沒想到的是，嚴紅嫒錯的比湘湘還要多，還漏掉了很多音，大家都覺得被她先前胸有成竹的樣子給唬住了，其實她的實力遠遠跟不上自信……

嚴紅嫒聽完郭老師的分析後一言不發地回了座位，兩個朋友立即很小聲地跟她說著什麽。

“榮雪霽，你再聽辨一次，這次不算測驗。”郭老師忽然說，站到了多媒體操作臺前。大家立即鴉雀無聲，眼巴巴地瞅著榮雪霽。

榮雪霽點了點頭，另外一輪覆雜爵士和弦進行響起，她閉眼凝神細聽。

進行結束後，榮雪霽一音不漏地唱了一遍，又用吉他彈了一遍。

郭老師緩緩地點了好幾下頭。

他望著榮雪霽，面露笑容：“傳說中的絕對音感。好好努力加油，不要辜負上帝的禮物。”

全班：“……”

郭老師不管全班因為他一句話驚呆了，看了看時間，宣布下課。

中午吃飯時候，學校食堂人山人海。湘湘拉著榮雪霽去了校外最紅的一家小飯館，說是要慶祝今天榮雪霽贏，吃貨榮雪霽欣然從命。

榮雪霽點菜的時候，湘湘迫不及待地抒發感想：“雪霽，你是怎麽做到那麽厲害的？絕對音感……媽呀，郭魔王蓋章你有絕對音感，這肯定得傳出去，我之前居然都不知道，你太低調了。”要是她有絕對音感，肯定會大肆自我宣傳，畢竟Z大競爭可激烈了，數字信息爆炸時代，人才要學會自我推銷啊。

榮雪霽心虛地撓撓臉：“呃，可能是郭老師很少抽我吧，他也沒進行過太難的練習，就今天一次最難……而且，有個人比我更厲害。”

湘湘一臉震驚，壓根不信：“誰？誰比你更厲害？”

她以為榮雪霽會說出一個很多人崇拜的全球有名的大神之類，結果榮雪霽只是笑了笑。

湘湘也沒強求，好奇另外一件事：“對了，你之前為啥要去借吉他呢。”

“……”榮雪霽想了想，“就是習慣吧。”

來自那個比她厲害的人的習慣。

上完課後榮雪霽沒有馬上回家，而是去了練歌房。覆賽要明年去了，參賽歌還沒選好。反正榮雪霽不打算唱上一世準備的那首。任何可能重蹈覆轍的選項……都要杜絕。

不管怎樣，經典歌曲保險，驚艷的原創在評委那裏能加分，若是量身定制的原創，就更有說服力了，可以將優勢淋漓盡致發揮出去。

所以怎麽辦咧……

哎，不管了，還是先做日常練習。

站著練了一個小時的基本功，榮雪霽走到琴凳邊坐下，打開鋼琴，決定唱唱曲子。

天幕從透明的湛藍漸變為深邃的墨藍，西邊綿亙一線遲遲不落的金色，在那邊金色上空，升起了明亮的長庚星。

“天氣好美……”

“晚上食堂菜單是啥啊？”

“今天曲式分析布置了一大堆作業，瘋遼。”

三三兩兩的學生結伴在Z大校園行走，時不時爆發出年輕人特有的歡笑。

路過一幢掩映在法國梧桐中的紅磚建築，不少人聽見了微風送來的歌聲，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。

歌聲融入了微風中，輕輕飄上天空，化作星光碎芒。

“哇……”這條路上走的多是大一新生，全都被驚艷了。

“有點像聖詠的唱法，又有點美聲的感覺，共鳴太美了。”

“音起的好高。”

“等等，這聲音是夜鶯啊！那個唱歌超好聽的夜鶯女神！”

“迎新晚會上那個！”

大家全都激動了。

一個人行走在新生間，他聽見了歌聲，停了下來，駐足了很久，日暮的金色照在他身上，仿佛都成了月色。

旁邊的新生妹子看見他，捂住嘴使勁戳同伴，等同伴回頭去看，那人已經轉身走入了那幢紅磚建築。

“你讓我看誰？”同伴莫名其妙。

“snowgale樂隊的隊長！作曲系系草啊！”妹子的話讓同伴瞬間雞血。

“林錫？！在哪裏在哪裏？”

“往那幢樓裏邊走了～要不要跟過去看看？”

“呃，這種行為不太好……”

“也是，不過好巧，夜鶯也在裏邊誒。臥槽！你說會不會——”

“閉嘴，那幢樓裏好多練歌房琴房，人家多半是去找隊友的。”

兩個新生邊說邊走了。

林錫沿著走廊一路向前，純凈無暇的吟詠在他耳邊縈繞，像看不見的光點灑落，指引他找到了目的地。

一間練歌房外，站著好幾個學生，他們趴在門邊，偷偷地聽著裏邊的人唱歌，露出心醉的表情。

“真不愧是夜鶯……”

他們小聲議論著。

林錫倚在轉角處的墻壁上，雙手插在褲兜裏，等待這群迷弟迷妹離開。

“哎該走啦，再聽下去食堂飯要被搶光了！”

過了好一會兒，來聽榮雪霽練歌的學生們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練歌房，沒註意到站在角落昏暗處的林錫。

夕陽最後的餘暉在走廊投下濃墨重彩的光影，林錫目光從垂落到擡起，望向那間灑滿光輝的練歌房。

榮雪霽彈唱了半天，覺得自己手有點不聽使喚，鋼琴技能好像變生疏了，有幾小節老是彈錯。

怎麽肥四！她上學期鋼琴彈得挺好的，這要是淪落到只能彈簡單譜子，那也太丟人了。

該不會是暑假偷懶的後果……

榮雪霽不信邪，挽了挽袖子，開始跟琴鍵死磕。

過了五分鐘，榮雪霽左手拿起右手，滿臉沈痛：“砍掉吧。”

一雙手越過她兩肩，落在了黑白琴鍵上，手指輕彈，密集連貫的琴音傾瀉流淌，比起剛才榮雪霽的尬彈，仿佛註入了靈魂。

榮雪霽微微睜大眼睛，目光從那雙手上往側後方移，發絲堪堪擦過那人低下來的臉龐，清冽雪松氣息迎面撲來。

他的微笑近在眼前，榮雪霽屏住呼吸，看他將她剛才彈錯的小節重彈一遍，完整示範後收回了手，手型好看極了。

榮雪霽笑了起來：“錫崽。”打完招呼她突然反應過來，神情有些緊張地看向門口。

林錫不緊不慢地坐到了她旁邊，肩膀碰到她的肩膀：“放心，門鎖了，不會有人進來。”

“還是小心點比較好，小心駛得萬年船。”榮雪霽語氣像個老人家。

林錫瞥了她一眼：“雪姐，你是不是忘了校慶音樂會上我們要合演。”

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們認識。

“那不一樣，那是光明正大的共事，”榮雪霽想出了個主意，“還可以對外說我是你隊友推薦的。”

林錫挑眉：“誰？”

榮雪霽右手握拳敲進左手掌心：“許彥！”

“為什麽是他。”

“他是我迷弟啊，這邏輯可以。”榮雪霽覺得這個主意甚好。

林錫溫柔的微笑似乎有些涼涼的，對這項提議不置可否。

與此同時，在自己家裏吃泡面的許彥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，人高馬大但很怕鬼的鼓手左右張望，默默拿出一本手抄金剛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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